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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寵成公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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苗苗突然出事了。

顧崢正店鋪裏忙活,有個客人嫌棄她的東西貴,恰時表妹徐茜梅這日來鋪子裏找她鬧磕,徐茜梅性子急躁,便和客人懟起來,顧崢怕她得罪人家,趕緊去勸。

徐茜梅罵那女客人道:“吃不起你就不要來買!你買幾塊酥,還要咱們送幾塊餅,這又是裹又是拿的,你還嫌貴!……”

劈裏啪啦,如放炮仗。顧崢生怕她把自己生意搞砸了,連忙去拉住她。

徐茜梅又罵顧崢:“不是我說你啊表姐,哪有你這樣子做生意的?你這樣做生意,一輩子都甭想發財!!”

兩姊妹正說鬧著,萱草一臉慘白、跌跌撞撞邊哭邊跑過來。“小姐,苗苗,苗苗她不好了!出事了!出事兒了!”

今早起來,周氏說她要給苗苗餵蝦仁粥,萱草說,吃不得,但周氏說怎麽會吃不得,偏要餵,萱草也不好勸。又過了約莫半個多時辰,周氏帶著苗苗在院壩裏放風箏,放著放著,苗苗忽然嘴角便吐白沫,倒在地上渾身抽搐,手腳冰涼,額頭上卻是大顆大顆的汗……總之,小女孩兒現在都時而昏迷,好容易清醒過來了,又哭啼不止,大喊肚子疼。

徐茜梅立即驚忙怪叫道:“好啊!萱草!她果然要害苗苗,這個老妖婆,連自家的孫女兒都要害!你當時怎麽都不好生看著!”

萱草只知道哭,“小姐,你快回去,現在苗苗看樣子嚴重了……”

顧崢嚇得驚慌不止,趕緊手軟腳軟跑回家,一路上,徐茜梅都還在抱怨:“我早就跟你說,要註意提防這個老妖婆吧,肯定是她!是她要害自己的孫女兒!”

顧崢心跳得快要從喉嚨裏冒出來,現在,她沒多餘思考的功夫,也不想去思考徐茜梅的話,只一個勁兒念頭,苗苗不能出事,她是她的命根子,是她的命根子……

一回到院子,周氏一眼見她回來,手上還抱著小孫女兒,將哭啼不止的小苗苗給拍哄著,眼淚流個不停,有懺悔認錯負罪的意思:“顧崢,是我!我不該給她餵蝦仁粥,都怪我!都怪我!”

每次苗苗生病鬧肚子疼,都是顧崢在哄,除了顧崢,小女娃不要任何人抱,現下周氏越抱,她越哭得洶湧厲害。

顧崢趕緊將苗苗從周氏懷中接抱過,索性,倒還殘留有一絲清明理智,女兒突發疾癥,沒讓她沖昏頭,她也一邊把女兒拍著哄著,一邊道:“好了好了,伯母,我並沒有怪你,你也是沒有惡意的,是我忘記告訴你了,苗苗不能吃蝦子……”

媳婦這樣,周氏越發覺得好生慚愧難過,心如刀割。

這下子,徐茜梅該是報仇解恨的時候。“周伯母!苗苗好說歹說,是你嫡嫡親的孫女兒,你怎麽能害她呢!你,你這樣又算什麽?”

周氏一下氣瞪大了眼,“我害她?!她是我孫女兒,你說我害她?!”忙把眼睛去看顧崢,“顧崢,你說,我會不會心黑得想去害她!?”

顧崢道:“伯母,好了好了,咱們都別吵了,我沒有怪你,真的沒怪你……”

又去斥責徐茜梅:“你就別在這兒添亂攪和了!咱們現在是給苗苗找大夫要緊,拖不得了!”

目露不愉著急之意。

徐茜梅氣得越發牙根癢癢,在院子把腳一跺,於是,整個院子便忙起來,找大夫的,燒水的,熬藥的。

※※※

顧崢讓萱草去她鋪子斜對面找賣珠子的沈婆子,並讓沈婆子,又去知會麻煩上次和顧崢相親的那位回春堂夥計,戚公子。戚公子醫術其實並不亞於他師傅劉郎中,雖年輕,卻頗有些道行。上次,顧崢利用那戚公子去氣周牧禹,後來覺得很是過意不去,便忙是賠禮道歉,又請對方吃飯。再後來,知道對方是個未娶過妻的,身心也是幹幹凈凈,甚至還對她動了真情,便趕緊讓其打消念頭,覺得這樣子會對不起人家……遂,兩個人發展著發展著,倒成了朋友。

戚公子一來,把顧崢抱在懷裏哭鬧不止的苗苗仔細把了脈,又翻眼皮看舌頭,再看看耳脖手腕等處,只見大片大片的紅疹子,女孩兒不停地想撓。當即臉色大變:“不好了,這是鬼風疹子!”

鬼風疹子,可以說,對於時下裏,是小兒談虎色變非常棘手的急性病癥,通常的癥狀就是高熱不退,昏迷不醒,渾身抽搐,腹脹腹痛,稍有不理不慎,小命都可能會丟掉。

顧崢兩眼一黑,差點暈倒下去。周氏萱草等急忙扶住她。

徐茜梅到底是機敏,立即問:“這麽說,就不是吃蝦仁的緣故了?”

戚公子轉過身,眼睛覆雜看著徐茜梅:“這管吃蝦仁什麽事?”

徐茜梅癟癟嘴,便不再說了。

戚公子很是過意不去道:“很抱歉,顧娘子,這個病,在下現在醫術淺薄,還不知道到底用什麽法子去攻破,我想,你們應盡快找個好的有經驗的大夫,不能再拖了,我現在,只能盡快先開點解毒退熱清熱的藥,先將就著服一點下去……”

※※※

卻說偏巧周牧禹今日回來得早,一下馬剛入了院子,便見女人的哭啼聲,腳步聲,整個院子,如同開鍋的粥般鬧騰。

他還未進屋,周氏已經哭哭啼啼迎過來。“禹兒!你回來了!你可算回來了!你快去請太醫!只有快去請太醫來瞧瞧了!”……顧崢的心咚地一下,一句“請太醫”將意味著什麽……懷中,女兒仍舊時而昏迷,時而清醒哭鬧。她眼眸迷蒙,終究暗牙了牙,閉了閉眼,一副只有如此、只得認命的模樣。

又是數個時辰後,果真宮中一老太醫被請來了。男人到底遇事比女人沈著冷靜得多,他一回了院子,聽周氏那樣一番,內心比顧崢的擔心恐懼焦慮不少一分,忙將女兒抱在懷裏,又是摸她滾燙不已的額頭,又是臉貼著她的小臉。然後,將女兒往顧崢懷中輕輕一放,“我這就趕緊去宮裏太醫院跑一趟!你等我!”……顧崢道:“你先等等!”

她有些遲疑站到男人面前,鼓足勇氣,又盯著男人道:“到時,你又如何跟太醫說?”

意思是,告訴太醫,這到底是給誰看病?

周牧禹感覺自己把胸口那團火氣是忍了又忍,眼眸血紅,嘴角嘲弄不已狠扯了扯。

這一刻裏,才感覺對眼前女人的容忍早超出底限。“我偏就告訴太醫!她是我女兒?怎麽了!?”

顧崢身子踉蹌後退,面色大震。

男人轉身,上馬而去。

※※※

老太醫姓文,是個五十多歲、頭發花白的老頭子。他既是太醫院的院判,又是個後宮內專看兒科的兒科聖手。日色已昏,幾顆星星在夜幕中隱爍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,也沒有哭鬧爭吵。苗苗仍舊緊拽著顧崢衣領不撒手,哭累了,便幾乎要昏睡過去了。周牧禹說,讓我來抱她吧,顧崢尚在猶疑,周牧禹道:“好了,你也抱累了,也應該休息休息,難道,手一點兒都不疼嗎?”

男人話語充滿溫柔體貼,顧崢忽然沒來由心一悸。就這樣,到底把孩子交由了他。苗苗卻很容易驚醒,這一被換了人抱,立馬睜開眼皮,眼看哭著鬧著又要找娘親,周牧禹一邊站著抱著女兒拍哄,一邊柔聲道:“好了,乖,乖,爹爹在這兒,苗苗別怕,有爹爹在,爹爹會保護你……”

顧崢眼淚刷地一下流出來了。

旁邊的周氏等人也忙把臉扭到一邊去。

被寬闊有力男人懷抱著的小女孩兒此時說來也怪,像是男人的話,安撫了此刻正渾身難受疼痛的小小身體。燭光柔和地打在男人英俊的眉目間,她大概是在想……抱著她的,真的是她爹爹嗎?本來還要掙紮哭鬧,忽然就不哭了……想來人世間的血緣親情,父女天性,縱然再想抹殺,也是抹殺不掉的……就算關承宣在這小小女孩兒的心裏早已紮了根,然後,這一聲、一句句:“爹爹在”、“爹爹會保護你”……她乖乖順順地又昏睡過去。

文太醫道:“好了,晉王殿下,你將小姐放在膝上坐下來,我來好好給她把脈吧……”

顧崢已經有氣無力,癱坐在椅子上,燭火中,男人抱著女兒的那副拳拳慈父動情畫面……

她還敢說,這個男人一點兒也不疼自己女兒嗎?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女兒嗎?

她忽然掏出帕子來拭淚,或許,她想,過了今晚,或者再過幾天,女兒就不屬於她了吧……

屋子裏,只有徐茜梅站在一旁,看著眼前這幕,說不出的郁結別扭……

徐茜梅盯著眼前一家子好似融融的畫面,也不知想什麽,忽然,手被什麽一紮,她暗喲一聲,才發現是擱置在房間裏一盆花的枝丫將她手指刺疼了。

便氣呼呼地把手一甩,恨不得將那花盆立即打碎。想要發作,又不好發作……

※※※

老太醫不愧是老太醫,兒科聖手不愧是兒科聖手,他給苗苗耐心檢查了一番,把脈看眼皮各種觀察,接著又是針灸,又是按摩推拿……終於,累得滿頭大汗。轉身,對晉王做了一個深揖,拱手說道:“還請晉王殿下請放寬心,這鬼風疹子,在這個季節本就是小兒高發癥,來得快,去得慢,俗話說,病來如山倒,病去如抽絲,可能這位小姐還要將養些日子方能徹底痊愈,呆會兒,我馬上研制一副方子出來,再配著針灸一起服下,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!”

顧崢立即站起身道:“請問,我女兒真的沒有生命危險了嗎?”

旁邊周氏等也急道:“是啊,到底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呢?今日那姓戚的公子那麽一說,我們都嚇了個半死……”

文太醫目光覆雜在她幾人各掃一眼,尤其是顧崢,心裏便開始揣摩,這個女人,到底和晉王是什麽關系等等……

不過,也不好多問,只趕緊點頭:“夫人小姐都請放心,不會有生命危險的!只是,這幾天不能吹風,不能洗澡,要好生看著小姐才行!”

周氏等這才松了口大氣。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
※※※

終於,一切忙完畢,也得知苗苗並無生命大礙,在太醫一番診治後,也有了好轉跡象。幾個人都松了大氣。文太醫垮著藥箱走了,說明日再來,以後諸事,多且不停。

房間,燈下,周牧禹仍舊將寶貝女兒苗苗抱在懷裏,不撒手,或者說,現在的小女娃兒,簡直比什麽都嬌氣,一放下床,就又會驚闕,哭鬧喊痛不止。

整個夜裏,於是,個子高壯的男人,周牧禹一直都是將女兒抱著拍著哄著,在房裏踱來踱去。

顧崢輕聲上前道:“你抱了這麽久,手會酸麻的,還是讓我來吧……”

男人輕噓的一聲,意思是,你輕點,這孩子好容易睡著,睡得正安穩,你別弄醒她。

顧崢便不語,退回身,便又重坐回在床榻邊的椅子上,看著男人如何慈父拳拳愛意,去哄他的女兒。

燭光在微風裏靜靜搖曳,閃爍流淌的亮光,在兩人的眉宇間明明滅滅,忽亮忽暗。

顧崢也許是真的累了,她今早天不亮就起床了,又是忙著鋪子生意,回來,一直忙著誆哄女兒,苗苗五歲了,五歲的小女孩兒,一直抱在手上,說不重,都沒有人相信。她就那麽一直抱著她,稍微換個手,女娃兒又要哭鬧不止。聽著苗苗可能有生命危險,身體上、心靈上的奔潰和不支,讓她好幾次想要昏闕過去。終於,太醫說沒事了,女兒已脫離了危險,這才能夠松懈下來,趁著一絲時機,休息瞇眼片刻……

周牧禹一邊抱著懷裏的女兒,看著她:這幾年,她就是這樣一路過來的嗎?

他又低頭去看自己抱在懷裏的小人兒,又去凝視著女人的臉——是什麽,會讓一個曾經嬌滴滴、剛來書院、由於不適宜書院的水土與夥食、動則風寒著涼鬧肚子的千金小姐……竟一夕之間,變得如此強大?強大倒令他慚愧!令他恐懼!令他膽顫心驚、毛骨悚然!

人都說,為母則剛……

但他可以想象,世上的人,只看得見一個女人,獨自說說笑笑著就把孩子拉扯大了,孩子健健壯壯,仿佛每一天都在不知不覺成長。然而,這不知不覺成長的背後,那個拉扯為之付出的女人,她是怎樣熬過一個又一個艱難夜,就比如像今天晚上這樣的夜……

孩子著涼了,生病了……這應該是常有發生的事吧?而她,又獨自像這樣,抱著小小的女兒,在房間裏拍著,哄著,走著,撐著柔弱的雙肩,度過每一個日夜……

周牧禹鼻翼一下就酸楚了。有本事的男人,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越寵越像個公主、越寵越像個小孩子……

只有那沒本事的男人,才會把自己的女人變得既強壯,也越來越不像個女人。甚至,能將從前的公主,變得如此地步……

他嘆了口氣,心如針刺,抱著女兒,挨著她靜坐於床邊,輕輕地騰出一只手,又給她輕輕拉過一件衣服來蓋……

“嬌嬌,為夫很想一生一世都守著你們母女,再不讓你兩受一丁點傷害……”

“可是,你為什麽再不肯給我做丈夫的一次機會呢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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